有用的文章
如何写出有用的文章
2020年2月
文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很多人会说，要有说服力。这是我们很多人被教导的文章应该有的样子。但我认为我们可以有更远大的目标：文章应该是有用的。
首先，这意味着它应该是正确的。但仅仅正确是不够的。通过使陈述模糊不清来使其正确很容易。例如，这是学术写作中的一个常见缺陷。如果你对某个问题一无所知，你说这个问题很复杂，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过于简单地看待它是错误的，等等，这样你就不会错。
虽然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这样的陈述没有告诉读者任何东西。有用的写作做出的断言要尽可能强有力，但又不能变成错误的。
例如，说派克峰在科罗拉多州的中部附近，比仅仅说在科罗拉多州的某个地方更有用。但如果我说它在科罗拉多州的正中间，那我就太过分了，因为它在中部稍微偏东一点。
精确性和正确性就像相反的力量。如果你忽视另一个，很容易满足一个。空洞的学术写作的对立面是民粹主义者的大胆但错误的修辞。有用的写作是大胆的，但也是真实的。
它还有另外两个特点：它告诉人们重要的事情，而且至少有一些人还不知道。
告诉人们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并不总是意味着让他们感到惊讶。有时这意味着告诉他们一些他们潜意识里知道但从未用言语表达的事情。事实上，这些可能更有价值的见解，因为它们往往更根本。
让我们把它们放在一起。有用的写作告诉人们一些他们还不知道的真实而重要的事情，并尽可能明确地告诉他们。
注意，这些都是程度问题。例如，你不能期望一个想法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新颖的。你的任何洞察力可能已经被世界上70亿人中的至少一个人所拥有。但一个想法对很多读者来说是新颖的，这就足够了。
正确性、重要性和强度也是如此。实际上，这四个组成部分就像数字一样，你可以把它们相乘来获得有用性分数。我意识到这几乎是尴尬的简化，但确实如此。
你如何确保你说的事情是真实的、新颖的、重要的？信不信由你，有一个技巧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是从我的朋友罗伯特·莫里斯那里学到的，他害怕说出任何愚蠢的话。他的技巧是，除非他确定值得听，否则什么也不说。这让你很难从他那里得到意见，但当你得到时，它们通常都是正确的。
转化为文章写作，这意味着如果你写了一个糟糕的句子，就不要发表它。删除它，再试一次。你经常放弃整整四五个段落。有时是一整篇文章。
你无法确保你的每个想法都是好的，但你可以确保你发表的每个想法都是好的，只要不发表那些不好的。
在科学中，这被称为发表偏见，被认为是坏的。当你探索的某个假设得出不确定的结果时，你也应该告诉人们。但在文章写作中，发表偏见是可行的方法。
我的策略是先松后紧。我快速写文章的第一稿，尝试各种想法。然后我花几天时间仔细重写。
我从未尝试计算过校对文章的次数，但我敢肯定有些句子在发表前我读了100遍。当我校对一篇文章时，通常有些段落会以令人讨厌的方式突出出来，有时是因为它们写得笨拙，有时是因为我不确定它们是否真实。这种烦恼开始时是无意识的，但大约读了十遍之后，每次遇到那个部分我都会说"呃，那个部分"。它们就像荆棘，在你走过时会勾住你的袖子。通常我不会发表一篇文章，直到它们都消失——直到我能通读整篇文章而没有被勾住的感觉。
我有时会让一个看起来笨拙的句子通过，如果我想不出重新表达的方法，但我永远不会让一个看起来不正确的句子通过。你永远不需要这样做。如果一个句子看起来不对，你只需要问为什么不对，你通常已经在脑海里有了替代的句子。
这是散文家相对于记者的优势。你没有截止日期。你可以为一篇文章工作尽可能长的时间来把它写好。如果你写不好，你根本不需要发表这篇文章。错误似乎在面对拥有无限资源的敌人时失去了勇气。或者至少感觉是这样。真正发生的是你对自己有不同的期望。你就像一个父母对孩子说"我们可以整晚坐在这里，直到你把蔬菜吃完"。只不过你也是那个孩子。
我不是说没有错误会漏掉。例如，在读者指出我遗漏了条件(c)后，我在《检测偏见的方法》中添加了它。但在实践中，你几乎可以抓住所有错误。
获得重要性也有一个技巧。这就像我向年轻创始人建议的获得创业想法的技巧：制作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可以用自己作为读者的代理。读者并非完全不像你，所以如果你写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主题，它们可能对相当数量的读者也很重要。
重要性有两个因素。它是某件事对多少人重要，乘以它对他们的重要程度。这当然意味着它不是一个矩形，而是一个像黎曼和那样的参差不齐的梳子。
获得新颖性的方法是写你思考了很多的主题。然后你也可以在这个领域用自己作为读者的代理。任何让你感到惊讶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对这个主题思考了很多，可能也会让相当数量的读者感到惊讶。在这里，就像正确性和重要性一样，你可以使用莫里斯技术来确保你会这样做。如果你从写一篇文章中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就不要发表它。
你需要谦卑来衡量新颖性，因为承认一个想法的新颖性意味着承认你以前对它的无知。信心和谦卑通常被视为对立面，但在这种情况下，就像在许多其他情况下一样，信心帮助你保持谦卑。如果你知道自己是某个主题的专家，当你学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时，你可以自由地承认，因为你可以自信地认为大多数其他人也不知道。
有用写作的第四个组成部分，强度，来自两件事：思考得好，以及熟练使用限定条件。这两个相互平衡，就像手动变速车中的油门和离合器。当你试图完善一个想法的表达时，你相应地调整限定条件。你确定的事情，你可以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任何限定，就像我对有用写作的四个组成部分所做的那样。而看起来可疑的观点必须用或许来保持距离。
当你完善一个想法时，你正在朝着减少限定条件的方向努力。但你很少能把它减少到零。有时你甚至不想这样做，如果这是一个次要观点，而完全完善的版本会太长的话。
有人说限定条件削弱了写作。例如，你永远不应该在文章中用"我认为"开始一个句子，因为如果你在说它，那么你当然认为它。确实，“我认为x"比简单的"x"是一个更弱的陈述。这正是你需要"我认为"的原因。你需要它来表达你的确定程度。
但限定条件不是标量。它们不仅仅是实验误差。它们一定可以表达50种事情：某事物的适用范围有多广，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对它如此感到有多高兴，甚至它如何可以被证伪。我不打算在这里探讨限定条件的结构。它可能比整个有用写作的主题更复杂。相反，我只给你一个实用的建议：不要低估限定条件。它本身就是一项重要的技能，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说错话而必须缴纳的某种税。所以学习并使用它的全部范围。它可能不是拥有好想法的全部，但它是拥有好想法的一部分。
我在文章中还追求另一个品质：尽可能简单地说事情。但我不认为这是有用性的组成部分。这更多是对读者的考虑。它也是把事情做对的实用辅助；用简单的语言表达时，错误更明显。但我承认我简单写作的主要原因不是为了读者，也不是因为它有助于把事情做对，而是因为我讨厌使用比我需要的更多或更花哨的词语。这似乎不优雅，就像一个太长的程序。
我意识到华丽的写作对一些人有效。但除非你确定你是其中之一，否则最好的建议是尽可能简单地写作。
我相信我给你的公式，重要性+新颖性+正确性+强度，是一篇好文章的配方。但我应该警告你，这也是让人们生气的配方。
问题的根源在于新颖性。当你告诉人们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时，他们并不总是为此感谢你。有时人们不知道某件事是因为他们不想知道。通常是因为它与某些珍视的信念相矛盾。确实，如果你在寻找新颖的想法，流行但错误的信念是找到它们的好地方。每一个流行的错误信念都在它周围创造了一个相对未被探索的想法死区，因为它们与它相矛盾。
强度组成部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说有什么比人们珍视的假设被矛盾更让他们恼火的话，那就是被直截了当地矛盾。
另外，如果你使用了莫里斯技术，你的写作会显得相当自信。也许对不同意你的人来说是冒犯性的自信。你显得自信的原因是因为你是自信的：你作弊了，只发表你确定的事情。对于试图不同意你的人来说，你似乎从不承认你错了。事实上你不断地承认你错了。你只是在发表之前而不是之后这样做。
如果你的写作尽可能简单，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简洁是命令的措辞。如果你看到有人处于劣势地位传递不受欢迎的消息，你会注意到他们倾向于使用很多词语来缓和打击。而对某人简短或多或少是对他们无礼。
有时可以故意比你的意思更弱地表达陈述。在你相当确定的事情前面加上"也许”。但你会注意到当作家这样做时，他们通常会眨眨眼。
我不喜欢这样做太多。对整篇文章采用讽刺的语气是俗气的。我认为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优雅和简洁是同一件事的两个名字。
你可能会认为，如果你努力工作以确保文章是正确的，它将能够抵御攻击。这有点道理。它将能够抵御有效的攻击。但在实践中，这没什么安慰。
事实上，有用写作的强度组成部分将使你特别容易被歪曲。如果你尽可能强烈地表达一个想法而不使其变成错误的，那么任何人需要做的就是稍微夸大你所说的话，现在它就是错误的。
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如果你开始写文章，你会发现的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之一是，不同意你的人很少不同意你实际写的内容。相反，他们编造你说的话，然后不同意它。
无论价值如何，对策是要求这样做的人引用你写的他们认为错误的特定句子或段落，并解释原因。我说"无论价值如何"是因为他们从不这样做。所以尽管这似乎可以让破碎的讨论回到正轨，但事实是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走上正轨。
你是否应该明确地防止可能的误解？是的，如果它们是相当聪明且善意的人可能做出的误解。事实上，有时说一些稍微误导性的话然后添加更正，比试图一次性把一个想法做对更好。这可能更有效，也可以模拟这种想法被发现的方式。
但我不认为你应该在文章正文中明确地防止故意误解。文章是会见诚实读者的地方。你不想通过在窗户上装栏杆来保护不诚实的人而破坏你的房子。防止故意误解的地方是在尾注中。但不要认为你可以预测所有这些。当你说一些他们不想听的话时，人们在歪曲你方面和在为他们想做但知道不应该做的事情寻找合理化借口方面一样聪明。我怀疑这是同一种技能。
与大多数其他事情一样，提高文章写作能力的方法是练习。但你如何开始？既然我们已经研究了有用写作的结构，我们可以更准确地重新表述这个问题。你最初放松哪个约束条件？答案是，重要性的第一个组成部分：关心你写作的人数。
如果你把主题缩小到足够，你可能会找到你擅长的东西。从写那个开始。如果你只有十个关心你的读者，那也没关系。你在帮助他们，你在写作。以后你可以扩展你写作的主题范围。
你可以放松的另一个约束有点令人惊讶：发表。写文章不意味着要发表它们。现在趋势是发表每一个随意的想法，这似乎很奇怪，但对我来说有效。我在笔记本里写了相当于文章的东西大约15年。我从未发表过它们，也从未期望过。我把它们作为弄清楚事情的一种方式。但当网络出现时，我已经有了很多练习。
顺便说一下，史蒂夫·沃兹尼亚克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高中时他在纸上设计电脑作为娱乐。他无法建造它们，因为他买不起组件。但当英特尔在1975年推出4K DRAM时，他准备好了。
然而还有多少文章要写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我学到的关于文章写作最令人兴奋的事情。几乎所有文章都还没有写。
虽然文章是一种古老的形式，但它没有被精心培养。在印刷时代，发表是昂贵的，对文章的需求也不足以发表那么多。如果你已经因为写其他东西而出名，比如小说，你可以发表文章。或者你可以写书评，借此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没有真正成为散文家的直接途径。这意味着很少有文章被写出来，而被写出来的那些文章往往只涉及狭窄的主题范围。
现在，感谢互联网，有了一条途径。任何人都可以在线发表文章。你可能在默默无闻中开始，但至少你可以开始。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
有时知识领域会安静地坐几年，直到某种变化使它爆炸。密码学对数论做了这样的事情。互联网正在对文章做这样的事情。
令人兴奋的不是还有很多要写的，而是还有很多要发现的。有一种想法最好通过写文章来发现。如果大多数文章仍未写出，那么大多数这样的想法仍未被发现。
注释
[1] 在阳台上装栏杆，但不要在窗户上装栏杆。
[2] 即使现在我有时也会写不打算发表的文章。我写了几篇来弄清楚Y Combinator应该做什么，它们真的很有帮助。
感谢特雷弗·布莱克威尔、丹尼尔·盖克尔、杰西卡·利文斯顿和罗伯特·莫里斯阅读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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